現代人是否有可能看到古人曾經看過的風景?
遠古時代的意識在他的體內找到了新的生命
杉本博司從東京立教大學獲得經濟學學位後,於 1970 年移居美國。1977年,杉本博司回到日本後,懷著在日本拍攝「水」的想法,決定參觀華嚴瀑布。山崇拜在世界各地隨處可見,在日本,由於古代的自然崇拜,各地的山都被視為聖地。神道教是隨著佛教傳入日本和修驗道而傳入日本的以須彌山為中心的宇宙觀。這就是奈良時代 ( 710-794 ) 創立的日光山的禁慾主義,也與華嚴瀑布所在的日光地區有關。
當杉本博司在毛毛細雨中將相機對準瀑布轟鳴的方向時,他透過薄霧瞥見了瀑布,並將其拍攝下來。隨後,他在奧日光國家公園的山上過夜,在那裡他發現自己充滿了森林的精神和光環:「我感覺到人們生活在森林裡的時光在我的血液中復活了」,他回憶道。後來海景系列誕生的願景浮現在他的腦海中:
「萬裡無雲的天空,清晰的地平線,溫柔的波浪。我的思緒還在繼續。我感受到的這些古老的感覺從何而來?我想知道現代人是否有可能看到古人曾經看過的風景。然後我意識到那一定是大海。」
幾年後,也就是 1980 年,杉本博司帶著他的 8x10 片幅相機前往加勒比海。雖然熱帶地區的天空通常會不斷形成雲層,但這次杉本博司卻遇到了晴朗無雲的天空和平靜的海浪——海景誕生的奇蹟。系列的第一幅作品《加勒比海,牙買加》( Caribbean Sea, Jamaica,1980 ) 就是在這裡誕生的。在清晰的概念和重視極簡主義元素的日本美學的支持下,《Seascape》在當時當代藝術主流的極簡主義和觀念藝術背景下被接受。與立體模型《 Dioramas 》和劇院《Theaters》系列一起,使杉本博司聞名於世。此後,杉本博司在世界各地 200 多個地點進行了拍攝,並展出了約 150 幅海景作品。在這些作品中,杉本博司巧妙地運用了他從 Ansel Adams 的分區曝光 ( Zone System ) 中學到的階調,而這些不同地點的海洋和天空——以其不同的溫度、濕度水平和一天中的時間——展示了各種各樣的表達方式,無論照片拍攝的時間和地點如何,大海都是自古以來就存在的大海。
最近,杉本博司拍攝了從江之浦測候所看到的相模灣海景,這是杉本博司於 2017 年開設的文化基金會。展望台的建築空間在冬至和夏至迎接從相模灣升起的太陽。在這裡,海景也成為宇宙的一部分。
地球球面的 70% 被水覆蓋,正如杉本博司 1982 年開始的革命系列所表明的那樣,杉本博司將地平線視為地球輪廓的一個片段:
「地平線不是一條直線,而是一條巨大的弧線的一段。有一天,我站在遠海的一座孤島峰頂,地平線包圍了我的整個視野,一瞬間我漂浮在一個巨大盆地的中心。但隨後,當我看到環繞著我的地平線時,我有一種明顯的感覺,地球就像一個水球,清晰地看到地平線不是一望無際的廣闊區域,而是海洋球體的邊緣。」
《Revolution》的構圖將海景旋轉了 90 度,將地平線變成了垂直線。僅憑這種視角的轉變,地平線就變成了從外太空拍攝的整個地球照片的碎片。標題指的是圖像的旋轉,進一步暗示了地球的自轉和行星繞太陽的運動。地平線不再一定位於影像的中心,人們對宇宙有了更大的認識,而月亮和星星的軌跡也透過幾個小時的長時間曝光被捕捉到。因此,這幅海景被呈現為地球作為行星的一部分,以及更大的宇宙結構的一部分。
關於現代人是否可看到古人所見景觀的問題,杉本博司於 2011 年首次展出的五輪塔 ( 字面意思是「五環塔」) 系列中得到了進一步探討。佛教宇宙觀的五種元素 ( 地、水、火、風、空 ) 分別為方形、球形、三角形、半球形、寶石形。
整個亞洲的文明和宗教都對宇宙的結構進行了詳細的理論闡述。《阿毘達摩俱舍論》( Abhidharmakośabhāsya ) 是阿毘達磨 ( Abhidharma ) 的著作,相傳四至五世紀在印度創立的佛教哲學領域,描述了以須彌山為中心,以風車、水車、金輪為基礎的宇宙觀。在日本,佛教僧侶空海 ( 774-835 ) 於九世紀創立了真言宗,真言宗密宗佛教宇宙觀以曼陀羅和五環塔為象徵。杉本博司用一塊高約 15 公分的光學玻璃打造了自己的五環寶塔,並在象徵水的球形部分插入了海景膠片。凝視這個小球體,可以看到向外蔓延的大片海洋,彷彿將地球作為一個水球與水輪作為宇宙的組成部分結合在一起。正是在這裡,我們似乎能夠感知到古人意識的曙光,他們從岸邊凝視大海,觀察日月星辰的運動,想知道它們在哪裡,它們來自哪裡。 他們死後會從哪裡來,又會去哪裡。
在杉本博司博司四十多年來拍攝的海景中,遠古時代的意識在他的體內找到了新的生命,與杉本博司自己的意識的開端重疊。希望地球成為未來人類能夠繼續看到同樣風景的地方。
━━ 片岡真實〈The Dawn of Consiousness〉( 節錄 )
出版年:2015 年
尺寸:H286mm x W260mm,精裝
頁數:272 頁
印刷:Printed on Phoenix Motion Xantur, 170gsm,Printed in Italy